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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1 / 2)





  琴声既是能拿出手,说明至少令嘉已能做到融情于音。而偏偏她此刻弹奏的是《广陵止息》,讲述的是聂政刺韩王而身死之典故,是以激昂、悲慨著称的名曲。醉月是习武之人,心垒之间自有热血,听着这等琴声,只觉郁愤横生,恨不得拔剑效死。

  但——鸡血打太久,是会透支的。在听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同一首曲子后,醉月已是彻底麻木了。

  好不容易,一曲奏毕。

  在醉月祈求的目光下,丹姑赶紧掀帘入内,生怕晚了一步,又叫令嘉奏起下一曲。

  “《广陵止息》一首悲曲叫王妃你奏得如此杀气腾腾,若是周老夫人还在,怕都得被你给再气死一回。”

  周老夫人正是当年传授令嘉琴艺的那位张家长辈。

  令嘉自琴弦上收回手,打开案侧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拿香匙往里面添了几味新的香料,带着几分索然道:“丹姑何必处处往坏处想呢,说不得,外叔祖母能先被我气活呢!丹姑,玉叶羹呢?”

  “王妃,你下次支开老奴时,就不能换个借口嘛?”丹姑无奈道:“老奴若真去做那玉叶羹,怕是整个殿的人都要叫王妃给吵翻了。”玉叶羹最是需要小火慢炖,寻常做起来,费上两三个时辰都是有的。

  “我的琴艺哪有这么差!”

  “琴为心声,王妃心中不清净,琴声自也是扰人心乱。”

  令嘉抿着唇不说话。

  第101章 且迎且拒(已大修)

  “奏了三日琴,都不曾心静下来,也是多年未见王妃如此了?”

  “……丹姑,为什么我觉着你仿佛乐见我如此模样?”

  “老奴是想起了王妃小时候呢。”丹姑笑眯眯地说道:“王妃打小就是这样,每次闹脾气了,就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地奏琴。想当年王妃琴艺未成时,那真叫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啊!连夫人都抗不住。”

  令嘉这种“我不痛快,那谁也想痛快”的骄纵脾气那可真是早早就有了端倪的。不过令嘉自是不会承认,她为自己辩解道:“那时年纪小还不懂事呢!”

  丹姑微笑着,也不反驳,只道:“我倒是怀念王妃不懂事的时候呢。自王妃长大后,再不曾有这般闹过了。”

  令嘉不由怔了怔。

  丹姑是看着令嘉长大的。知晓她自幼心思敏感,喜怒不定,脾性可谓恶劣,心性可称偏激。但经历了诸多变故后,仿佛一夕之间,她就从那个乖僻任性,令人头疼的傅七娘子变得稳重安静乖巧。而在经过神一法师教导后,这种安静更是渐渐转变为淡漠。自此之后,纵是与亲友玩闹,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出世的缥缈。夫人这些年这般心急火燎地为王妃相看夫婿,也正是存心想借姻缘之事让令嘉沾些红尘气息。

  只可惜看好的几个人选相继折戟,反倒是这半路杀出的燕王却是歪打正着。

  也真是世事难料。

  反倒是嫁与燕王后,今日耍耍脾气,明日闹闹别扭,反而多了几分人气。虽说脾气见长,但反倒有了几分幼时的影子。

  丹姑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不欣慰的。

  这份欣慰,令嘉自是难以体会,她怔忪片刻后,却是自嘲道:“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这是好事,若夫人见了,定然欣慰得很。”

  “欣慰?”令嘉扯了扯嘴角,“怕是担忧居多吧。”

  丹姑慢条斯理道:“养儿百岁,常忧九九,夫人自不能例外。若叫夫人同老奴一般,亲眼见过殿下是如何对待王妃的,想必夫人也不会太过担忧。”

  “丹姑你觉得他很好?”令嘉合上炉盖,转身看她,神色难测。

  “以殿下的出身来说,是极好的了。”丹姑迟疑了片刻,却还是这般道:“前些年,卫王思慕王妃,王妃不过婉拒于他,他便欲暗中施强,若非郎主和夫人谨慎,看护得周密,王妃险些就要毁在他手里了。而殿下数权势地位,还在卫王之上,却能如此包容王妃的脾气,实属难得。”

  “不,丹姑你说错了。萧彻那可不是脾气好。”

  令嘉轻嗤一声,说道:“卫王生母出身低微,无得力的外家相助,又不受官家重视,自身才干也是有限,于是几个皇子里面数他最受人忽视,他心存隐恨,便迁怒到自己的出身上去,自卑又自傲,平素最好颜面。他所谓的思慕,也很难说是冲着我,还是冲着‘雍京第一美人’的名头去的。我拂了他的面子,便是他的奇耻大辱,如此之下,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我都不奇怪。可萧彻——”

  令嘉讥嘲道:“他不过是不在意我那些小动作罢了。”

  闻言丹姑皱了皱眉,可随即眉头又舒展开来。

  “王妃又在强词夺理了。”她老神在在道:“若只是不在意,殿下何苦每次都上赶着来受王妃你的气呢?”

  “我很给他气受?”令嘉语声稍稍高了些。

  丹姑反问:“王妃脾气如何,心里没有数嘛?”

  “……丹姑,你怎么老替他说话?”这话里带着委屈和恼意,“萧彻他就那么好?”

  分明刚成亲时,丹姑还和是很防备萧彻的。怎么才过这么点时间,就彻底投向了萧彻。

  丹姑叹了口气道:“殿下好不好,老奴岂能置喙。老奴之所以想替殿下说话,不过是因为王妃喜欢殿下罢了。”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

  令嘉脸上恼怒的表情凝固在那里,像是一层拙劣的面具。好一会后,她方才敛眉垂眼,轻声问道:“我表现得很明显?”

  丹姑委婉答道:“若能略去王妃的喜怒不定,也不算很明显。”

  “……既然这么明显,为何我这两日才发现呢?”令嘉又问,似是在问丹姑,又似在自问。

  丹姑虽讶然于令嘉在这事上的迟钝,但还是替她想好了解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令嘉一口否决了这个解释,她道:“春江水暖,水中的鸭只会比岸上的人知道得更多,所谓的当局者迷,不过是为一叶障目。”

  “我本不该这般迟钝的。”令嘉低喃着,“对于我动心了这件事。”

  令嘉从来不是迟钝的人,相反她心细入微,敏锐至极。萧彻的伪装尚且瞒不过她,她又岂会对自己的心事这般后知后觉?

  ——是萧彻的低姿态膨胀了她的傲慢,麻痹了她的警惕,蒙蔽了她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