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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逃不开的情网(四)(2 / 2)

  “好。。”连头也不敢回,待那阵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重新拿起餐具,用心地清洗起来。

  她切了一根香蕉和一个新疆水梨,放在水晶果盘里端出去。

  客厅里再也没了那种令人尴尬心跳的声浪,取而代之的则是耳熟能详的新闻主播们抑扬顿挫的播报声,正是新闻频道的黄金时段,播放的是一期关于伊拉克战争的特别节目。

  电视画面上,随处可见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的枪炮声和震耳欲聋的直升机声,可以看得见脸庞的交战双方盘踞在对面,不时地向对方打枪、放炮,建筑物被摧毁,冒着滚滚浓烟,画面突然一转,停在一个哭泣的伊拉克儿童脸上,定格。。。

  季舒玄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盲人版的《论现代战争》,专注地‘凝视’着前方一片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光明的黑暗。

  他的表情淡漠,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凝肃。他似是陷在某个久远的记忆里,难以自拔,连童言放下果盘,悄悄在他旁边坐下,也似乎无所觉。。

  童言也没说话惊动他,而是默默地陪着他,一起‘看’完了节目。

  她知道,作为一名出色的战地记者,面对昔日里那些熟悉的场景和声音,会在心里激起怎样浩瀚无尽的浪涛。

  她也知道,若不是失明,他终究会重新回到那一片血雨腥风充满了战争罪恶的土地上,继续战斗!

  有的人,天生属于战争,有的人,却是为了阻止战争而战!

  可惜,这一切都因为六年前的空难成了泡影,最残酷的,莫过于剥夺了他为理想奋斗的希望,微薄的一点点的希望,却成了此生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童言才看到他眨了眨睫毛,轻轻地呼了口气。。

  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正打算小心翼翼地挪开一段距离,季舒玄却忽然开口:“慢待你了,夕兮。刚才太专注了。”

  童言愣了楞,下意识地说:“哦,不会。。我也在看节目。”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季舒玄清俊的侧脸,问:“季主播,节目中的伊拉克和你印象中是一样的吗?”

  季舒玄出人意料地摇摇头,“不太一样。我接触到的伊拉克,远比这些更加的残酷和真实。”

  “能给我讲讲吗?”说完,便有些后悔。战争的话题,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可她又那么迫切的想了解他的过去,所有的,一点一滴,她都不想错过。

  季舒玄抿着唇,垂下睫毛,似是在考虑,就在她为自己的唐突感到一丝后悔的时候,他开口说:“相比利比亚战场,伊拉克可以算是二战以后最大的“记者死亡谷”。所有在伊拉克生活过的战地记者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几乎每天,都有伤亡的记者被送回国内。大家都很少有吃饱的感觉,我的一个朋友,是沙特的记者,他在传回国内的邮件中说,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吃上顿饱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要知道,当时不少随战记者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战争开始,每天跟踪战场动态,熬到深夜,周而复始,看不到战争结束的希望,日子每天都是晦暗的。我们苦中作乐,在炮弹横飞的街头,跳舞歌唱,抵抗恐惧。。”

  “你也会恐惧吗?”童言惊讶地插言问。

  在她的印象中,季舒玄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他和灾难片中拯救世界的人物重合在一起,成为她最深的认知。。

  季舒玄微微一笑,“为什么不?我首先是一个人,一个从事战地记者工作的正常人。”

  他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继续:“当然,肯定怕过。我们都是正常而普通的人,只不过我们被自己的意志驱使,进入了一个最不寻常、最具考验、最艰难的环境中。于是,我们从中学会了如何身处险境的方式。”

  “我曾经在中非荒无人烟的民房遭遇过炸弹;在利比亚‘吃’过子弹;在伊拉克被抓进监狱;和某国的军官对打;被驱逐,被地方民兵组织关过三个月,在叙利亚被榴弹击中腹部,差点殒命。。。。”他说这段自白的时候,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那些都不是真的,可它偏偏就是战地记者最真实的写照。

  童言心中震动,凝视着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其实,那些想来都算不得什么。比身体伤痛更难以弥补的,是心理创伤。我的记者同行,有一位是个女性,她在伊拉克和两位后来被杀的记者同分在一个帐篷里,还和包括nbc的著名记者大卫?布鲁姆的遗体在内的几个尸袋同乘一架直升机飞离战区。工作结束回家后,她一度精神恍惚,动不动就掩面痛哭,甚至不敢再听飞机的轰鸣声和有关军队的任何词汇。”

  “还有一位朋友,在一线坚持报道了3年半,他曾对我说,战区的一切是那么恐怖。他曾经一天之内看到上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那种视觉和心灵的巨大冲击,使他患上了深度忧郁症。所以当他离开伊拉克前往埃及结婚生子的时候,只能靠每天疯狂地打沙袋来忘记心灵深处的痛楚。还有一位同行,是法新社的记者,他在巴格达遭到绑架,随行的伊拉克翻译惨遭杀害。此后近3个月里,他一直被囚禁在一个窄小的隔音房间内,还被要求穿着***服饰出现在镜头前,向法国政府求救。获救后,回国的他心有余悸写道,我终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下来。。

  “我从战区回国之后,最想做的,就是成立一个战地记者战后心理恢复机构。因为我发现,每四个战地记者中至少有一个接受过战后心理诊治,比例比上过战场的老兵还高。战地记者比那些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人受心理创伤的可能性高五倍之多。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很幸运地活着回来了,我不能忘记那些残酷却又珍贵的记忆,所以,我要为他们,为所有经历过战争磨难的人真实地做些事情。”他沉稳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