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乐贤还想再说什么，洛令却忽然将她拦住。一直静观闹剧的他此刻再也无心看下去，乌桕那些话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科清门百年基业的挑衅。

  他两指竖于胸前，伴随一声低弱不可闻的咒语，原本微弱的阵法金光突然变得强烈，在那刺眼的亮度下，阵法开始四边游走，并不断变化。

  乌桕只觉得光芒像是枷锁紧紧捆住了她的四肢，那凉到刺骨的寒意正通过她的四肢渗透进入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痛眨眼袭来，她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要被撕碎，四肢瘫软无力，视线也越发模糊。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开抓着乌承泽的手。

  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乌桕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死时候的样子，却没有猜到有朝一日会这样目睹全过程。什么悲哀痛苦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真是，她明明才活了十几年，却有种已经历经千万年的错觉。

  乌桕不知该觉得解脱还是可笑，她将少年往身边拢了拢，心想如果死后还能继续在一起就好了。可冥冥中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是一件很重要的约定，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缓缓闭上眼，仿佛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

  “乌桕，你敢死就试试看。”

  这时，一道恶语穿进了乌桕耳朵，清冷的温度竟意外缓和了此刻身体分裂带给她的痛苦。冷冽的紫苏香随之袭来，令人安宁且舒适，她堪堪睁眼，视线之内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金袍，背影坚挺又高大，他高束的长发在巨大的气波中翩飞，俊逸的侧脸上依旧是冷静且坚定的神情。白色的锦袋将他双眼蒙住，乌桕不知自己是否花了眼，竟觉得那一双盲眼此刻正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惊人又魅惑。

  四边黑影已经渗透进地面彻底分裂了阵法，残破的星光在他黑影的笼罩下是那么不堪一击。幽蓝的鬼气正围绕他全身将他衬托的仿若地狱走出的恶鬼，这个人，屡次救她于水火，是她的命，是她的英雄。

  乌桕忽然开始大笑，笑到不能自已，笑到浑身抽痛。

  什么名门什么正派，到头来竟还不如他们口中的邪魔歪道更懂得人情和真心！

  在场谁都没料到颜歌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而当他们看清他身后跟着的听如林和二狗以后，才纷纷反映过来他便是所谓的“羽霄”。

  洛令这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虽早知乌桕跟邪道有勾结，却不清楚竟是颜歌这个大魔头！他一张老脸上怒色更浓，双臂一伸正要召唤结界将颜歌困住，不料颜歌只堪堪一挥手，便将其化解了。

  “颜歌，科清门跟长风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想闹事，就不怕被正道联合讨伐吗！”

  在正道嘴里，做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乌桕这时被听如林搀扶着起来，闻声咧着嘴道:“说什么正邪不两立，洛令，你可知那步沧本就是一坨沾满了苍蝇的屎吗！”

  乌桕说话一向直接，但像这样明目张胆嘲讽长老还是头一回。

  洛令被她脸上那股子邪气慑住，本想辩解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于乐贤率先回神，喝道:“乌桕你不要妖言惑众！”

  乌桕拂开听如林，低声跟她耳语几句，才冷笑着上前，“我话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就是妖言？”她目光一扫四周，又道，“还是说你们各个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喜欢装傻充愣？”

  似是对她的嘲讽有所不满，科清门众弟子纷纷面露怒色，欲要动手。颜歌面不改色站了过去，鬼气冲天，气势非凡。面对这般悬殊的实力，在场弟子当即偃旗息鼓，洛令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却奈何不得。

  乌桕偏着头笑，“你说步沧出事是因为那串铃铛，可我拿了那么久屁事都没有，怎么到他手里就出事了？”

  “因为你是个妖孽！”于乐贤怒道。

  “妖孽？那依你的意思，铃铛只有我能控制？”乌桕作势鼓了鼓掌，“那我那天就该把长老们都打晕，拿着它跑走啊，我干嘛要交出去？”

  于乐贤不复往日冷傲，急道:“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怎么用！”

  “哎哟那可真是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我还怎么让它听话啊我的大师姐，你脑子没事儿吧？”

  于乐贤平时只让柳玉冰帮自己出面，从没跟乌桕正面交锋过。此刻被她三言两语就堵得无地自容，当即气急败坏道:“我跟你废什么话，反正你说的都是……”

  “妖言！”乌桕盖过她的声音，转向洛令，“洛长老也觉得我说的是妖言？”

  洛令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乌桕又笑，“我觉得这样争论没什么意思，韵竹长老不是一直在照顾步长老吗，她又擅长医理，何不请她来问问情况？”

  众人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更不想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是以谁都没动。乌桕一早猜到会如此，也不着急，淡定地静站原地与众人对峙。见她如此镇定，于乐贤不安地朝四周望了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样的不安在她心头盘踞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发现，听如林不见了。

  于乐贤急忙凑到洛令身边低语，在洛令脸色巨变的同时，两道脚步声出现在大殿外，竟是听如林请着韵竹过来了。

  在洛令先前说起韵竹的时候乌桕便觉着有异，于是让听如林去将人请来。不管韵竹是否清楚大殿内的情况，乌桕猜她一定会出现，这种自信不是因为她对韵竹有多了解，而是她知道，步沧一直都有一个同伙。

  那时在九环山，羽霄曾跟他们说起过半年前的秘闻。当时事情有多残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些自小在科清门长大的弟子们身上会带着鬼气。

  按照他们的分析是有人将鬼气锁进药丸，再由步沧交给这些弟子们服下。当日颜歌就说藏在幕后的不止一个人，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会炼丹之术并间接害死这些弟子的人，竟然又是一位科清门长老！